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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墙

时间:2014-12-17 23:41:17  来源:  作者:葛朝阳  浏览量:; 字体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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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墙(小说) 作者:葛朝阳 我的童年,在多少老墙下度过,也许只有在睡梦中才数的清。西北一隅的小城,城墙已随着岁月变迁,毁弃了。我不知道有多少青砖城墙化作黄土,大约有些城墙本不是青砖,只是夯土。我与我的伙伴们在残垣断壁的城墙下依旧消磨着自己纯朴的少年,不时,在城墙上挖坎,攀援上下,去眺望城外的风景,或观看城墙下灯光蓝球场上演的一场场球赛或表演。有时,买上两根纸烟,约三五个同学,在课间时,爬上城墙,互相分烟抽。在与老墙亲近的日子里,仿佛人生的愁苦永与我们无关。 我是在学校里长大,学校的大操场正对北山山顶的堡子,那堡子已经败落的只剩下一个轮廓,但这轮廊依旧在孩子眼中依旧辉煌。据大人讲,远在新莽至东汉的过渡时期,本地曾出现一位豪强,他割据陇右,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他称帝后,把自己的宫殿建筑在北山山顶,在争夺天下时,他是一位失败者,王国破败后,在北山顶留下了这一遗迹。但他的失败并不影响本地人对他的认识,在本地人心目中,他是一位人物,至少经过千年他依然成为谈资。上高中后,随着阅历的增长,我在陇右广阔的大地上,又见了不少堡子,它们都建在山顶之上,距离村庄不远。听人说,堡子主要用来防御兵祸、土匪、农民起义的,古代近代以来,西北农村经过了太多动荡,没有有救世主,靠人不如靠己,先人们为了生存,在易守难攻的山顶,建造了土堡子,如兵祸匪患来临时,全村上下携带重要家当躲进堡子,精壮男子在墙头、褰门持武器进行抵抗,兵祸匪患在高大的城墙下,在顽强的抵抗下,难到得逞。在冷兵器的时代,这种方法却实很奏效。于是,西北大地的山头,就林立起太多的土堡子。可我的少年时期,思想远没有这样深刻,但对北山土堡子的记忆,已和宽阔的操场,东边院落招风的国槐树,满月的初升,驰荡的少年意气混合在一起,深入骨髓。 在少年时,我不止一次与亲人或伙伴爬上北山山顶,土堡内早被开辟为麦地,靠天吃饭的冬小麦一年年就疯长着,只剩下四周残存的老墙,在冬日里,在春风里,独自立着。 19岁那年,我去了远在八百里之外的省城上大学,这学校座落于北方著名的河之畔,这里很难看到老墙,只有一段高高的堤坝,象缰绳,羁束着这条大河。我的同学有太多的来自农村,有好些人也酷爱着文学。这是上个世纪末,市场经济潮流才刚刚涌动了十年,但我们长在红旗下的一代,却多少还有点纯洁的理想。那时候,我多么执著地好诗,特别是现代诗体,我已记不清当时为什么有那么大的热情。或许我压抑的青春,在经历高考后在我的大学中才真正迸发出来。我将《五人诗选》读了又读,尤其喜欢北岛与江河,当然还有杨炼,但不太怎么看好舒婷与顾城,总嫌他们的东西太精致,缺乏点元气淋漓的感觉。 我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也结交了不少朋友。我的文学之梦也第一次在这里诞生。记得那天我和一位文学青年(我的文学前辈)相遇,他给我很深的影响,但我现在已记不得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姓韩,姑且称他韩君。 韩君个子不高,架幅眼镜,身上带着很多农村生话过的痕迹,话语虽不多,却和我谈得比较投机。一次,我将自己写的那首《平民 火车》拿给他看,“一列车塞一车平民/一车平民撒一路沉默/火车在爬坡/一个劲向上/去追黄河/平民象扶着灵车/一样的表情/苦楚 僵住了笑/遗憾 死者/偏偏不是祖宗/而是维持肉体的活水/贮在苦甲天下的 陇 中。 看着这首诗,他眼前一亮,随即又有些神伤,这首诗一定触动了他太多的心绪。定了定神,他缓缓地说:他的家在苦甲天下的陇中。说这个苦字时,好象你也能从他的口中也咂摸出一丝苦味来。天旱,只好把种子撒到田里,一年只是一种一收,要是天好,雨水多,夏天热地正好,套上架子车进趟山,将熟透的麦子割下来,麦子和长在地里的野草多得数不清,密匝匝的,看得人心里沉甸甸地喜欢,顶着太阳干,天爷让我们那里水份少,割麦不叫割,叫拔麦,拔得人手都疼,可人心里舒坦。渴了,喝一口自家带来的苦苦菜浆水,就凉到了心里头。听着他诗意的讲述,我想:这大概就是陇中人吧,苦焦而快乐地活着。 这是多么深入的长谈,如此地接近生活的实质,以至多年来每每回忆起,仍激得起内心的波澜,尽管现在我已几无理想和追求。大学的日子就这样淡淡地过着,有时背床板到中午,有时去看一看黄河,但多数会想一想心仪的姑娘。六十代末、七十年代初的人远没有80后的人放得开。我们保留着七十年代的思想,却又经历着市场经济,大学生活时间多的让人发慌,在大块的时间里,我们只好想象着自己的爱情…… 我们的学校,一进校门,第一幢点式楼,就是我的宿舍楼。我们戏称其为“岗楼”,这种楼占地不大,但显的高。而他住在林学院的宿舍楼上,该楼我们戏称为“棺材楼”。每至夏夜,凉风徐来,身后一排不高的白杨树扑簌地摇着,我们几位男同学在花园栏杆上闲坐,笑着、说着,晃着栏杆,栏杆在众人的摇动下成了大家屁股下的玩具。一有动静,大家便伸长了脖子张望,犹如一群鱼鹰。每当陌生的姑娘走过,大家就盯着姑娘看起来,就有几个调皮的同学喊起一二一的号子,以致许多姑娘慌乱起来,而忘记了如何走路,跑开了。胆大的,也不忘狠狠地瞪我们几眼。整个大学时代,我在“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的状态下度过,比较平淡而苍白,远没有我的文学师哥韩君在爱情上来得激烈、悲凉,因为他比我纯情的多,为情所困深入的多…… 韩君虽然戴眼镜,但丝毫不能阻挡他对足球的热爱。他是所属系足球队的成员,在足球场上他也是一员骁将。有一次,他感于足球场上的一次对方球队队队员对他的殴打,还写了一首我印象极为深刻的诗,其中最后两句这样写到:那两记拳头/是打出了你的尊严/抑或我的卑微。在足球场那个展示男人属性的场合,争斗在所难免,但作为一个爱好文学的学生,韩君却是内敛而反对暴力的。他常说,诗作为文学作品的形式之一,完美的诗,恰似建筑物的框架,只要画出个轮廓足矣,而不是把所有的内容都表现出来。要给读者大量的留白,让观者自己去感觉、思索。可是在大四年级,在男女感情漩涡中的韩君,却在激情的裹挟下,其温文的形象却轰然崩塌。 故事还得从韩君的恋爱说起,韩君大三时,就喜欢上了一个比他低一级的食品系的姑娘,那个长得很象歌星毛阿敏,我们男学生都暗暗地将她命名为“毛阿敏”,反而不大记得她的真名。虽然韩君所在土壤系,但他坚信土壤会生长出粮食的道理,和所有热情的青年一样,他狂热地追逐着毛阿敏。大学里爱情,纯真却又脆弱,毕业分配就是棒打鸳鸯,劳燕分飞的时刻,萌生、疯长的爱情大多在此刻夭折。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中午,校园里弥漫着满是毕业生疯狂的气息,韩君带着一腔意气上了毛阿敏住的女生宿舍。冲突是怎样发生的,已是不得而知,只知道韩君歇斯底里地扑向“毛阿敏”,死死地掐住毛阿敏脖子,掐地“毛阿敏”上不过气来,幸亏,宿舍中还有其他女生,她们拼命从韩君的手中解救下“毛阿敏”,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好在韩君是班上的好学生,没有太多的劣迹,受害的毛阿敏对此事也既往不咎,学校也没有太多追究,反正韩君皮毛未损,黯然神伤的毕业了。 遇到韩君是临近离校的一天,我们都没有提他与“毛阿敏”的事,几杯啤酒下肚。他却给我缓缓讲述了一个他爷爷的故事。那年冬天,他爷爷好大年龄了,大病初愈的他身板显得越发地单薄,就象山梁上立着的一株消息树。爷爷个性好强,总觉得自己不中用了,是家中的拖累,这个心思常常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家里人以为人老了爱唠叨,当不得真,谁也没在意。离腊月越来越近了,那天下了大雪,家里人都跑到打麦场上扫雪为水窖积雨。陇中少雨苦焦,山地庄户人家家都有水窖,平常的饮用水,甚至灌溉也用窖水,所以平常积雨顶顶重要。夏秋积雨水,冬春积冰雪,一年四季为水忙活着。家里人积雪回家已快到中午,众人回到家中,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爷爷倒在地上,一滩子血,对应着家里头南墙上的一个大坑,这是爷爷用脑袋瓜子硬生生撞得啊!把爷爷送往医院的途中,爷爷就不行了,死在韩君拉的架子车上了。听完这个故事,我俩谁也说不出一句话,唯有喝酒。最后,我们两人都喝大了,韩君不停喃喃地说,我总忘不了爷爷撞的那堵墙,现实就象那堵墙。我没言喘,我却想着故乡的那个堡子,不知今夜又是什么情景…… 韩君离校了,属于我那个时代的文学青年越来越少了,学校的商业气氛越来越浓烈了,在百无聊耐中,我也在谈着起了一次次失败的恋爱,迎来了大学青春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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