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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湾——家乡名字

时间:2012-01-31 01:14:17  来源:  作者:杨涛  浏览量: ; 字体设置: 
热点导读: 八里湾,其实没有八里。

一条细羊肠般的山道歪歪仄仄地跌下沟去,如一个酩酊醉汉的舞步。到沟底,没路了,转一个胳膊弯重新折过来,再拧来扭去地那么三五袋老旱烟的功夫

八里湾,其实没有八里。

一条细羊肠般的山道歪歪仄仄地跌下沟去,如一个酩酊醉汉的舞步。到沟底,没路了,转一个胳膊弯重新折过来,再拧来扭去地那么三五袋老旱烟的功夫,撂过一个张牙舞爪,嶙峋狞厉的大土墩,但见一个十多户人家的小村无可奈何,一副懒散地拉撒在坡上。

因了山里人过得美气、受活,所以,他们自然瞧不起这坡、那山之类的称谓了。他们的先人,已无法考证是前多少代的先人了,还挺幽默,挺有诗意的,取了个让我这个算不上作家,却也喜欢舞文弄墨,不知天高地厚的酸秀才目瞪口呆、咋舌不已的好名字——兰草湾。

兰草湾,我的眼前便有一片浓浓的绿云铺开去,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源,伴随着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老翁孩童向我走来。一湾一湾的幽兰俊秀高洁葳蕤繁茂,那是一种多么令人神往,让人陶醉的天地啊!当我浮想联翩,神思飞扬时,憨厚而又扫兴的艾组长一句话差点没使我泪雨滂沱,五内如焚。“南岔湾没有你说的兰花兰草,没有,一根也没有。兰花兰草我都见过,在兰州见过。我们那儿有的是冰草和苦菜花。”

我的天哪,什么兰草湾,原来是南岔湾,背阴,一年见不到多少阳光,雪一放就是两年。潮湿、阴冷、孤独、寂寥。

说是岔也没什么岔,只是梁顶仿佛被狗啃了一口,露出一个豁口,当地人叫豁岘子。豁岘子下面的,南则南岔,北则北岔。不过,在南岔湾,除了山和坡的感觉真实外,岔在人心中倒是个难解的疑团,何岔之有?

南岔湾有岔没岔并不打紧,打紧的是有没有故事。南岔湾在这个世界上惟一不被人忘记的理由恐怕就在于它有故事,随时都会产生故事,且都是那么新鲜,慷慨沉郁者有之,啼笑皆非者有之,哀怨缠绵者有之,低级趣味同样有之。这就奇了,弹丸之地,手巴掌大的南岔湾,一年进不了几回城,几乎与世隔绝的南岔湾会有那么多故事吗?信不信由不着我,听不听可由不着你,不是吗?



图腾三太爷

图腾般的艾三太爷左眼大,右眼小,和人谈话时让人总感到他不仅心不在焉,而且简直是在恶狠狠地瞪人。但不管你怎样在心底不服,生火冒烟,在表面,必须强行调动脸上的肌肉组织一个优美的图案。若不细看也没事儿,要稍一细看的话,装出来的不像,谁能说清你是笑还是哭。

八十有二的艾三太爷是南岔湾的湾魂和图腾。他说话一字一顿,绝对没有抑扬顿挫,却极讲究顿号、逗号、句号的停顿时间,以至连专业语言学家也自愧弗如。

不知是老了,还是别出心裁的统治欲作怪,反正,艾三太爷说话时常斜倚炕墙,用油渍麻花的被褥将自己从四面匝匝实实地围拢紧,下大上小,极稳固,又极臃肿,将左大右小的两只眼睛闭上,然后慢条斯理,一字一顿,不像和人谈话,更像自言自语,全然一副龙钟征象。如若你因此也心不在焉,在听不在听的话,当心,你的头顶很可能爆起小核桃大一个包,让你疼得哈哈笑。笑,是笑,绝对不是嘤嘤哭,或嗷嗷叫。艾三太爷有一尺五长的旱烟杆,枣木身,玛瑙嘴,白铜头,煞是珍贵。如若要在南岔湾找一文物的话,首屈一指的当推这尺五长的旱烟杆。艾三太爷年老体弱,怕冷怕冻,因而对太阳的行动便格外关心,时不时会问一声太阳有多高。不管是谁,只要在南岔湾的户籍上有名,便都会说升起一烟杆高了,或离落山还有两烟杆。这里说烟杆便不是广义的,而是狭义的、特指的、约定俗成的,指的就是现在放在艾三太爷右腿旁的那杆烟杆了。如果你楞不唧唧地说半米或五十公分的话,惩罚自然是少不了的。艾三太爷尽管苍老得鼻孔如两个泛滥的涵洞,清的浊的潺潺涓涓,坐像和一堆枯木梗没有什么两样,但他却有一手绝活,而且愈老愈精。这不,当你“米”音才咬出半个声母,或一个盹才打了三分之一,艾三太爷早就不动声色地在你头上开始了种瓜点豆,根本不存在清明前后这样一个节令概念。那鹰隼般的准确,闪电般的迅捷,让人疼得哈哈笑,直从心底佩服他虎老雄风在。

若不是突发了那件事,艾三太爷绝是绝,恐怕很难再干出什么新鲜事来,而先前的故事像炖烂了的洋芋,早成一锅稀糊汤了。艾三太爷毕竟是标本般地道的南岔湾人,爱做故事,也会做故事,而且还做得有滋有味有板有眼有声有色。

计划生育是国策,一胎放环,二胎结扎,超怀补救是原则,艾三太爷的曾孙媳秀花头胎就生了个站着撒尿的。颤巍巍的三太爷看着那蚕豆大的小鸡鸡,就差没把老豁嘴笑成瓦窑门。四世同堂是天伦之乐,艾三太爷乐上乐,五世,足足一把手的辈分,能不高兴得鼻涕眼泪一把抓吗。否极泰来,乐极生悲老眼昏花的艾三太爷似乎高兴得太早了,当组长的孙子艾大求将背着药箱、大口罩将三寸宽的细脸儿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大夫和几个乡干部领到家里时,艾三太爷才知道曾孙楞头青的一次到位给他带来喜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愁。艾三太爷返老还童般一把甩开被褥,鞋也顾不上穿一只,破门而出,等大家醒过神儿来时,他早已坐在了曾孙媳炕上,将秀花死死地堵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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