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湾——家乡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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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湾——家乡名字

时间：2012-01-31 01:14:17 来源：作者：杨涛浏览量： ; 字体设置: 大中小

热点导读: 八里湾，其实没有八里。

一条细羊肠般的山道歪歪仄仄地跌下沟去，如一个酩酊醉汉的舞步。到沟底，没路了，转一个胳膊弯重新折过来，再拧来扭去地那么三五袋老旱烟的功夫

“放环，放什么环。来，给我放好了。”他的眼睛再不是一个大一个小，而是一个比一个大。

“太爷，我们是早约好的，我同意。”秀花声音温柔羞赧得像一只小猫咪。

“什么？”

艾三太爷说着便举起哭丧棒似的尺五旱烟杆，朝秀花狠狠地打将过去。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其他原因，随着烟杆在半空划出一个不规则的弧形，那烟杆不但没敲在秀花头上，反而打在了他的膝盖骨上。更奇怪的是，随着嘭嚓一声，那烟杆断为两节。艾三太爷长叹一声，面如死灰，组长艾大求一看，早就没了魂儿，连谱儿都乱了。

组长艾大求

组长艾大求是南岔湾惟一进过省城的人。

转眼之间，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要在别处，早被时间的洪流冲刷得痕迹全无。在南岔湾却正好相反，就像高粱老窖，存放时间越长，味道便愈纯正。那年天时不顺，地里不出粮，逼着南岔湾人出庄，舀别人锅里的饭，充自己腹中的饥。年轻气旺的艾大求挑上一担瓦盆，加入了西部“淘金”的行列。瓦盆虽臃肿碍眼，却是最怕磕磕碰碰，朝廷爷的身子叫化子的命，弄得艾大求客车坐不成，只好屈尊坐货车。客车他没坐过，这货车也让他挺满足的，这不，将瓦盆往拉油罐的车皮头一放，随着车轮敲击钢轨的声响，新世界在他眼前花朵般一瓣一瓣地开放了。

瓦盆量粮。什么价？以物易物，粮食装满瓦盆就是了。麦子，金灿灿的麦子在他眼前闪烁。二十个大瓦盆，二十座粮食的大山。艾大求爬啊爬啊，那山越爬越高，无论怎么努力也爬不到顶。转眼间，这山装进了他的麻袋，他挑，怎么也挑不起，他从来没挑过这么沉的担子。哟，原来不是麻袋，而是女人麻袋般饱满的奶子。艾大求只觉血直往头上窜，尤其是那两只水灵灵勾魂似的眼睛，天底下的南岔湾哪曾有这么好看的奶子。老实巴交的艾大求伸开两手扑过去，但抓到的不是肥白的大奶，而是火车冰冷的扶手。哐啷，随着一个急刹车，艾大求抛开“女人”冷眼向洋看世界时，一担瓦盆早已跌落车下，开成了两朵色彩黯淡的千叶菊。瓦盆碎了，麦子和女人便遥远了，满是泪痕的脸上吃了女检票员两个绵软软的嫩掌后，总算到了兰州。

艾大求见兰花兰草便是这西行中的一段插曲。啧啧，一个瓦盆戳上几根草草子，恁是五块六块狠狠地要钱。他心疼，仿佛掏钱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他心善，善得油条不愿吃，豆浆舍不得喝。但也有不善的，这不，半个月后从收容站出来，脸上慈祥善良的肌肉便清流透明得可以看见嶙峋的白骨了。

艾大求是如何狼狈不堪地爬回家的，我们已无法考证，善于惩恶扬善的南岔湾人自然没必要费那番心思。于是，艾大求败走麦城的省城之行也就镀上了出五关的亮色。南岔湾人天阴下雨没事干，便不约而同地来到艾大求家里，把艾大求和艾三太爷众星捧月般围在炕上，主讲人便是艾大求无疑了。“那兰州，古代还叫金城哩。金城可不简单，方圆四十里城墙，全是用金砖砌的，明光闪闪，大老远就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那楼房呀，比太爷的旱烟杆高几十倍哩，都用碗口粗的大绳绑在南天门上。人都是用吊机吊上去的，那美气劲儿，跟坐飞机差不多。”说到得意处，便顿下来，将积攒了半天的唾沫和浓痰扑的一声吐在地上，那个受活劲儿，可能也跟坐飞机差不多。好在村里人没坐过飞机，连见过大世面的艾大求可能也没坐过，所以，除了羡慕不已，佩服不已外，谁也没有疑义，连左眼大右眼小的艾三太爷也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地屏声敛气，一派虔诚，一派庄严，谁还不信？谁敢不信？

后来，后来的后为来，山外早天翻地覆了，唯南岔湾看破红尘似的超脱。除艾大求因见过世面，被大家选为村小组组长外，其余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天阴下雨，依然是艾大求的西行温漫记，依然有滋有味，仿佛窖的佳酿，越酿越醇，越醇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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