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另有《白鼻骗》(卷六)诗,诗中有句云:"细雨春风花落时,挥鞭直就胡姬饮。"此与"笑人胡姬酒肆中"句相映照。一方面说明这两首诗当作于酣饮时;另一方面电说明李白最喜欢到"胡姬酒肆中"去饮酒。为什么呢?因为胡姬酒肆卖的蒲萄酒,色香味美而又醇,故颇得李白等人的喜欢。而李白又懂胡语,(文),故可交流。有唐以来,大约白唐太宗时始,就"收马乳蒲萄种于苑,井得酒法,造酒成绿色,芳香酷烈,味兼醍醐,长安始识芳味也"。[22]由此可推知,李白入胡姬酒肆,是为了能饮上蒲萄美酒,此酒或绿色,或琥珀色。李白此时所写的《少年行》和《自马篇》,以及其他一些诗,均可窥见到李白和长安一些阔少们放荡不羁的某些生活场景。即使像《侠客行》(卷三)那样扬眉吐气的诗,也不例外。诗石:
赵客缦胡缨,吴钩双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圈5-1唐代京都长安城图
(据杨宽《中国古代都城制度史研究》第170页图,并参考晏振东等《巍巍长安》第l79页圈复制。坊内.东西市街均已简化)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赢。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炬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自首太玄经?这是一篇游侠者自吟的咏叹调和宣言。诗中表现出的情绪和所追求的生活方式,都是游侠者们所津津乐遭的。它是一篇笑傲江湖、视生命如革芥者的豪言快语。--但我以为,从另一方面说,此诗是李白=杯酒下肚后眼花耳热之时的醉后狂言,从理念上说,不足为训。按唐时之法律,杀人要抵命,官府自不会放过。李白"持觞劝侯赢",非为别的,主要是为了要喝它个痛快淋漓,什么生与死,身与名,一切都可以置之度外,纵然真的死了,只要侠骨留香就可足矣,还要其他做甚?
这些浅近的快意,也包括酒后的狂言,事实上,一旦酒醒就会消失殆尽,接下来的不仅仍是无边的忧愁,而且还有浪迹的悔恨。该年,李白有《行路难三首》(卷三)其二,其诗正是这种情绪的写照。诗云: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迷长安社中儿,赤鸡自狗赌梨粟。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簪折节无嫌猜。
剧手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昭王自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行路难,归去来。
人生艰难,世事难谙,李白在悲愤中,既发出了"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浩叹,同时又告诫自己,"行路难,归去来"。由 "羞逐"句,已知李白对浪迹和倡导游侠的某种自醒与悖反;而由"归去来"句可知,至此李白心中已有别长安回家之意了。旧论此诗为天宝初人长安时作,误。安旗等先生认为,同纨榜少年混迹应为李白年轻时的事。李白二进长安时,已四十多岁,焉能与长安市井少年浪游乎?[23]所论极是,从之。
李白在长安时,由于一度和市井少年混迹,乃与某伙恶少发生冲突,陷入北门之厄。彼时,李白寡不敌众,后由陆调"告急清宪台",才被救出。事见李白《叙旧游赠江阳宰陆调》(卷十)诗,内中有诗句云:"......风流少年时,京洛事游邀。腰间延陵剑,玉带明珠袍。我昔斗鸡徒,连延五陵豪。邀遮相组织,呵啭来煎熬。君开万丛人,鞍马皆辟易。告急清宪台,脱余北门厄。"此诗中旬与李白开元十九年("731)诗作《白马篇》(卷五)遥相呼应,诗云: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目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邀。发愤去函谷,从军向临洮。叱咤经百战,匈奴尽奔逃。归来使酒气,末肯拜萧曹。羞入原宪室,荒径隐蓬蒿。此诗亦为酒后狂言,自陈自身豪勇无比,甚至还想"发愤去函谷,从军向临洮",但根据现有的材料,李白的这些突发奇想,并未认真加以实施。而斗鸡走马,屡见于白诗中,故可知是寻常事。"杀人如剪草"句,也属酒后狂语阙词,不足信。李白的武艺如剑术可能并不太高明(也可能学自老父李客。李客曾届西域,不尚武大概亦无法生存),故以后李白诗中有"学剑来山东"句。此处的北门厄,正说明了李白寡不敌众的窘态,彼时心雄万夫的豪言已不复见。诗中的五陵,指汉时的五座帝陵,即长陵、安陵、阳陵、茂陵与平陵旧时,帝陵成,乃迁豪贵居其附近,以卫护之,故后也以五陵喻豪贵。
前诗中陷李白于困境的北门厄,其发生地当在长安北门。旧论,皆以北门即玄武门误。唐代长安宫城北门有三座,"玄武,兴安二门是太极宫的北门,至德门是东宫的北门。玄武门驻屯皇帝的禁卫军。唐代通例,在宫城的北门驻禁军。宫城后面还有西内苑"。0"从长安城郭图(图5-1)知,玄武门与外界有西苑围墙所拦。一般半民也包括富豪子弟,是小能人内的。故李白的困厄之地很可能发生在芳林门。芳林门与西苑玄武门邻近,仅一墙之隔,而且芳林门的城道亦宽,金市东之路正是向北通往芳林门的路,故李白的北门厄,应为芳林门。又,除上述玄武门外,长安城东北力向上还有大明宫。大明宫建于唐太宗贞观八年(634),原称永安宫,次年易名为人明宫,其规模比太极宫大,也更壮观,"为元正、冬至于此听朝"的场所,"这就是'外朝'的所在"。其大明宫的北门也称玄武门,但玄武门北还有一重玄门。此玄武门东为银汉门,西为宝霄门,电有围墙相隔,不通禁外,而出了重霄门才为禁外。故可知玄武门并非李白之受困地。李白当时以·游客的身分,操稍带点湖北调的川北口音,何能闯入二禁中?故此可知,李白所谓的北门厄,应为芳林门。芳林门之西,还有景耀门,中有永安渠相隔,渠在门东侧出城,再西就是光化门了。除芳林门外,此二门也可称之为北门,但不是宫城北门,而是长安城之北门,其间以芳林门为最大。不过,除上述各门之外,重玄门也能称为北门。所以,李白的厄困之地,应为芳林门抑或重玄门。[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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