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据《新唐书》卷四十五《选举志》云:"唐取人之路盖多矣!方其盛时,著于令者,纳课品子万人,诸馆及州县学六万三七十人,太史历生十人,太医药童、针睨诸十二郎八百监门直长三万九千四、副府录事、府、人,校尉三千五百六十四人,执仗、执乘每府三十二人,亲事、帐内万人,集贤院御书手百人.史馆典书、楷书四十一人,尚药童三十人,诸台、省、寺、监、军、卫、坊、府之胥吏六千余人。凡此者,皆人官之门户,而诸司主录已成官及州县佐史未叙者,不在焉至于诤选,"该书叉云:"其制不一。凡流外,兵部、礼部举人,郎官得自主之,谓之'小选'。关于胥吏(小吏)可晋升人仕,《通典》亦有记载。据《通典·选举六》记五:"我开元、天宝之中,一岁贡举,儿有数千,资、武功、艺术、胥吏,众名杂目,百户千途人为仕者,又不可胜纪。比于汉代,且增数十百倍。"由此可见,由流外入仕者,在开元、天宝年间,比明经、贡举人仕者多得多。
这种情况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不安。开元十七年(729),"丙辰,国子祭酒杨砀上言,咀为:省司奏限天下明经、进士及第,每年小过百人。窃见流外出身,每岁二千余人,而明经、进士不能居其什一则是服勤道业之士,不如胥吏之得仕也。臣恐儒风浸坠,廉耻日衰。若以出身人太多,则应诸色裁损,小应独抑明经、进士也。"《通鉴》上的这段话基本上是引自《通典》卷第十七《选举五》,国子祭酒杨砀称,"臣恐三千学徒,虚费官禀。""实际上杂色人流者一直比科举人仕者多,乃源自空员的需求量大的原故。所以,遍布于各州府县衙中的胥吏(小吏),虽身分低微,对当叫出身自民间底层(布衣)的某些平民求仕者而言,仍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晋身出路,因此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杨弱上奏言的时间是丌元十七年(729),彼时李白已经29岁,而杨弱上言的事情正足开元十七年前的那些年间的事,而彼时恰恰是李A的儿少时代。事实足.有唐一代的选仕之路,由来久矣,并非仅开元、天宝年问如此。如前所述,早在唐初时代,就已经这样做了。唐高宗显庆年问(656~661),黄门侍郎刘祥道,也曾针对流外入仕者太多之弊,上奏章建言说:"杂色人请与明经、进士通充人流之数,以三分论,每二分取自明经、进士,一分取杂色人。在实际晋升和擢员中,"尚书省二十四司及门下、中书主事等,比来选补,皆取旧任流外有刀笔之人。"531也就是说,流外官如胥吏(小吏),若在刀笔上有些功夫,一定会晋升得很快。是故,刘祥道认为,"多用胥吏之人,恐未尽铨衡之珲。"他上言高宗云:"请降进止,稍清其选。"但不管怎么论述.这些人的上言,都没有堵塞小吏(胥吏)的晋升之路。对流外的胥吏(小吏)而言,的确比科考人仕存在着更多的晋身机会。只不过路途太遥远,时间太漫长,而且晋升到高官的机会也不多,一般仅为中下层官吏而己。故当代学者刘虹先生认为,"唐代科举虽极受寒士重视,但由于科举人数的限制,科举出身人仕的,在中下级官员中所占的比重很小。开元二十一年(733)。官自三师以下其一万七千六百八十六员。这些官员如果全部由科举及第者来补充。按照岛宗时刘道祥所说的在职官员三十年略尽'计算.每年需六百人,而从神龙元年到开元二十九年(705~741)的三十六年间,进士及第者总共不超过九百人,平均每年只有二十五人。明经及第者每年也不过百人左右。明经、进士两科相加,最多也只能满足所需人数的三分之一。因此,各级官吏主要仍需由流外入仕来补充。"惭]流外人官的优势,引起了某些欲入仕者们内心界的惊慌,这无疑对科考是一个冲击和考验。《通典》卷第十七《选举五》,引国子祭酒杨肠丌元十七年(729)三月的上言云:"臣窃见入仕杂色出身,每岁向二千余人,方于明经、进上,多十余倍,自然服勤道业之士不及胥吏,......陛下设学校务以劝进之,有司为限约务以黜退之,臣之微诫,实所末晓。今监司课试,十已退其八九......""科考入仕,"考功及第,十又不收一二",小寒士们于绝望之际,大量退学。这当然不能不让杨砀惊呼了。那么这些退学的小寒士们都到哪里去了呢?《通典》上虽没说,可也不言白明。笔者以为,这些退学者,将有很大一部分大概当小吏(胥吏)去了。因为当小吏(胥吏),比之寒窗苦读进而科考入仕之路便捷得多。此大概绝非笔者之臆测。面对每年只能考取约二十五人的狭窄的入仕通道,为什么不会有更多的人寻求他径,即寄希望于"尝为邑小吏"呢?说到这里,李白"尝为邑小吏"以及"微时募县小吏"的举措,恐怕已不言自明了。
科举是唐代社会政治生活中的大事,政府对所举送的参试者,都有严格的要求。唐律规定,有三种人不能参加科举。其一为曾经触犯过大唐法令的人;其二为工商子弟;其三为州县小吏。凡贡举非其人者,校试不以实者,不仅要免除非才者的荣升机会,还要处罚贡举者。这里顺便指出,为什么唐时限定小吏不能参加科考呢?我以为,主要的原因是,"机会均等",或者说"各走各的路"。一旦选准走小吏之路,当然不能再入学,再推举去参加贡举考试了。这样,对于科考者或许可以说更公平些。反之,亦然。
李白一家是漏于属籍的,"神龙初潜还广汉",且又"逋其邑",其背后一定有难言之讼事,虽无"触犯过大唐法令"的记载,但因侨为郡人,故靠县令推举参加科考,对李白和李白之父李客来说,大概也如蜀道难。第二,李白一家为富商,而上商子弟不能人试,这是有明文规定的。其实,这种规定也源自前朝。"隋文帝开皇七年制,诸州岁贡三人,工商不得人仕"。旧隋文帝开了个恶劣的先例,自此工商业者,在隋唐以后的社会生活中,一直没有社会地位。故此,对李白这个"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的才子来说,眼见得科考的道路是阻塞不通的,可他囚有才又有志,偏偏还想入仕做官,那么怎么才能实现理想呢?看来.李白在青少年时代惟一可以选择的晋身之阶就是充当小吏(胥吏)了。不当小吏,不走从流外人官之路,他何以能闻达呢?--李白的小吏没能当多久,就半途而废了。以他的天才和志趣,以他的品性和追求,他又怎么能忍受得了从小吏向上一级级地晋升那样长久的压抑与寂寞呢?所以,命里注定,李白的小吏之路,即从流外人官之路,是走不通的。魏颢说:"禄位拘常人",而李白"岂池笼荣之",当然也包括这个小吏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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