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板凳是我孩提的印记,也是我最快乐的印记。
在那蒙昧的小板凳年代,我每天抱着写有自己名字的小板凳,推开破烂的门板,走出饥饿的村庄,走过坑洼的土坡,抛下穷困的田野,钻到满眼土色的狭小的村学里去读书,并在这里快乐地完成了我所谓的小学教育。用老师的话说,我是“优异”地“毕业”了。“优异”就是我比别的同学还要好;“毕业”就是我得离开这里。所以,我不得不怀着“比别人好就得离开”的疑惑,带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数不完的快乐的记忆,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小板凳是那时孩子们唯一重要的家当,也是家长们唯一叮嘱操心的物件,孩子们上下学校都得抱着。这样,我们在路上打闹很是不方便。所以,课间便成了孩子们“八仙过海”“打闹天宫”的好时光。下课的铃声一打响,有时不等老师走出教室,坐在门口的孩子已经从土台子下钻过去,站在了当院子。那铃声让孩子们如受惊的鸟群“扑腾腾”从大树上飞散走,教室里一下子像被秋风捋了好几把一样变得光秃秃地。那空荡,那哑然,立马让人想到一具凄惨的空壳,但是,是谁蜕下的却说不上来。而这时的小院里却像是塞满了点着的鞭炮的空桶,剧烈地晃动着,惊慌地挣脱着,漂浮在腾腾的烟雾里。只有参与,没有制止。孩子们疯狂的摸爬滚打,追逐雀跃,虽然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地制造着,享受着这仅有的欢乐。
至今我都不知道老师们那会儿在办公室里做着什么。上课铃响了,老师也是迟迟不到,似乎知道教室里土雾腾腾的状况。浓烈而且杂揉了很多异味的尘土像拴在门后面的恶狗,只要一张嘴便拖着铁链也要猛扑过来,似乎要和铁链一起窜进人的喉咙里去。那狗脚踩踏过的舌头,你感觉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