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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天水在哪里?

时间:2017-04-11 08:21:01  来源:  作者:蔡副全  浏览量: ; 字体设置: 
热点导读:   《妙胜院敕碑》释考   ——兼论天水、昧谷、西、邽之地望   蔡副全  [内容提要]   天水郡因“天水湖”得名。南宋《妙胜院敕碑》明确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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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胜院敕碑》释考

  ——兼论天水、昧谷、西、邽之地望

  蔡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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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天水郡因“天水湖”得名。南宋《妙胜院敕碑》明确记载“天水湖”在“天水县茅城谷”(今甘肃礼县红河镇草坝村),并言“其水冬夏无增减”,此与南朝郭仲产《秦州地记》所载完全相同,由此可以纠正《水经注》关于“濛水”水系的误归。“茅城谷”即“昧谷”、“卯谷”、“禺谷”、“西谷”,因濛水(峁水)得名。《妙胜院敕碑》的发现,证实了《水经注》所载“旧天水郡治”、“上邽县故城”、“西城”皆在峁水河谷。这为揭开“天水”、“昧谷”、“西”、“邽”之地望和探讨古地名文化内涵提供了重要依据。

  [关键词]

  妙胜院敕碑 天水 茅城谷 昧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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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陇南地区气候温润,生态环境多样,具备童年阶段人类生存繁衍的自然条件。这一带是中国远古神话人物伏羲、女娲、黄帝、刑天、大禹相关传说的流行区,又是羌戎民族的活动区,更是春秋战国时期引领西北社会发展的嬴秦崛起之域。地名是人们对不同方位、范围的地理实体赋予的专有名称,与人类生产、生活息息相关,具有特殊的地域性和历史性。天水、陇南地名如西(西垂)、昧(昧谷)、秦(秦亭)、天水、邽(邽山、上邽)等,无不蕴含古老的历史文化痕迹。然而,关于这些地名的地望问题一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新发现南宋《妙胜院敕碑》记载了“天水湖”的确切位置,这为揭开“天水”、“昧谷”、“西”、“邽”之地望和探讨古地名文化内涵提供了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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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妙胜院敕碑》释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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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胜院敕碑》,又称“妙胜廨院碑”、“南山妙胜院赐额牒”,今存甘肃省礼县红河镇草坝村妙胜院。南宋庆元二年(1196)刊石。碑纵95厘米,横51厘米。敕碑由两部分组成,上层为《妙胜院赐额牒》,额书“大观敕书”四字,字径约10厘米;其下镌刻北宋大观元年(1107)九月的敕牒文书9行,满行7字,字径4厘米,末行小字书年月,字径2厘米;下层为《妙胜院记》,28行,满行26字,字径2厘米。现将碑文释读如下:

  大观敕书(楷额)

  尚书省牒,南山妙胜院惠应殿牒。奉敕:

  宜赐“惠应殿”为名。牒至准敕。故牒。

  中大夫守右丞徐。

  司空左仆射。

  大观元年九月六日。

  秦州南山妙胜院,敕额古迹。唐朝贞观二十三年赐额“昭玄院”、“天水湖”,至本朝太祖皇帝登位,于建隆元年将“昭玄院”赐敕皇改“妙胜院”;“天水湖”改“天水池”。其水冬夏无增减。至乾兴元年真宗皇帝登位,本院铸钟一颗。于元符三年十月二十七日,经略周浡夜梦本院降龙尊者具天水池,特奏朝廷,奉圣旨每年遇天宁圣节,许度僧一名。至大观元年,秦凤路久愆雨泽,经略陶节夫奏,八月十二日降御封香,令侧近祈祷于天水池,佛殿焚香,翊日,甘泽滂沾三赤有余。本州奏朝廷,九月六日奉圣旨降到,敕皇天水池佛殿,可赐“惠应殿”为名,蠲免诸般税役。间岁,赐紫衣或师号一道。至宣和元年,经略郭思切见本州冬夕久旱,于惠应殿祈祷有感应,特奏朝廷。宣和三年正月十九日奉圣旨,将惠应殿系祖宗昌英郡望之地,改“法祥殿”,专令护持“天水灵泉无穷”一面给付中,尚书省牒已将敕先次给付讫,请一依前项圣旨,指挥疾速施行,须专指挥右今帖南山妙胜院,仰详此照会。

  大观元年九月 日给。

  奉议郎、签书节度判官。奉议郎、通判秦州军州使、龙图阁学士、左忠散大夫、秦州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使郭思。南山妙胜廨院在天水县茅城谷,有常住土田。至绍兴十四年,有檀信税户王楫同弟王宁,同男王光祖,孙王焘、王熙等,舍到院基一所,修立妙胜廨院,佛殿、法堂、三门、僧堂、厨舍共计三十余间,内有五百罗汉圣像,当尊慈氏释迦等圣像。至丙辰正月一日,将本院敕皇碑文再录于妙胜廨院立石。

  庆元二年岁次丙辰正月一日辛巳朔。

  住持主僧善登,前住持院主僧洪祥。

  本院受业僧:善禧、善开、洪修、洪湛、洪满、洪晟、瑞珍、洪玉立石。

  进士时日祥书。刊石匠吕全,石匠盖仲。[1]

  敕牒,又称符牒,诏书的一种。宋元以来,寺庙多为敕建,寺院之额均由地方守臣陈请,朝廷下牒赐额。宋初由中书门下给牒,元丰后改尚书省给牒,皆宰执亲押。敕牒到后,各寺庙又常将敕牒摹刻于石,制成“石本敕牒”,公告世人。其摹刻时间不定,或数年后始刻,或百年后再镌,或一石一牒,或一石数牒。

  由《妙胜院敕碑》悉知,妙胜院原名昭玄院,唐贞观二十三年(649)赐额“昭玄院”、“天水湖”。北宋建隆元年(960),皇改“妙胜院”、“天水池”。乾兴元年(1022)曾铸钟一颗。元符三年(1100)经略周浡(綍)夜梦龙降天水池,奏朝,敕准每年天宁节(宋徽宗诞辰——十月初十日)允许剃度僧侣一名。大观元年(1107),秦凤路经略陶节夫奏赐“惠应殿”为名;宣和初,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郭思奏改“法祥殿”。牒尾署衔二人,“中大夫守右丞徐”者即徐处仁。徐处仁,字择之,应天府谷熟县人。《宋史》卷二十《徽宗二》载:大观元年八月“庚申,以户部尚书徐处仁为尚书右丞”;十一月,“徐处仁以母忧去位”。[2]牒下于九月六日,时间正好相符。“司空左仆射”后留空。考《宋史》卷二一二《宰辅年表三》:“大观元年正月甲午,蔡京自安远军节度使依前司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魏国公。”[3]可知“仆射”后留空处省一“蔡”字。因敕牒重刻于南宋庆元二年,是时蔡京已罪为“六贼之首”,故石牒略去其姓氏。

  周浡,“浡”或为“綍”之误笔。周綍,福建龙溪人。熙宁六年(1073)进士,元符二年(1099)累官广信军通判,迁户部员外郎,未几,出任秦凤经略司。崇宁元年(1102)知兴化军。[4]

  陶节夫,字子礼,饶州鄱阳人,晋大司马陶侃后裔,第进士。崇宁初,为讲议司检讨官,进虞部员外郎,迁陕西转运副使,徙知延安府。历青、秦二州。[5]

  郭思,字得之,河南温县人,郭熙子。元丰五年(1082)进士。许光凝《林泉高致跋》称:“思,元丰中太学名进士,五年壬戌高等赐第,博学多才,自结圣知。”[6]由山东泰安《齐州灵岩崇兴桥记》获悉,大观二年(1108),郭思“新差权通判岷州军州,管勾学事、兼管内劝农事、兼管勾给地牧马事”。[7]政和七年(1117),“提举成都府等路茶事”。[8]宣和元年(1119),以“中大夫、直宝文阁、管勾成都府、兰乐、秦凤等路茶事兼提举陕西等路买马监牧”。[9]《牒碑》云“至宣和元年,经略郭思”,可见宣和元年郭思已出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牒碑》所载郭思职衔为:“奉议郎、通判秦州军州使、龙图阁学士、左忠散大夫、秦州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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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关于“天水”地望

  (一)“濛水”与“天水湖”

  关于“天水”地望,现存几种说法,分别为“平襄(通渭西北)说”、[10]“冀县(甘谷)说”、[11]“天水市区说”、[12]“南郭寺说”[13]及“天水市西南说”[14]等。究其原因,主要是天水郡治所屡屡变迁,而郦道元《水经注》又将“洋水”(漾水)与“藉水”相混,把本属“漾水”支流的“濛水”误归到“渭水”支流“藉水”条下,从而造成了水系的混乱。《水经注》卷十七《渭水上》载:“藉水即洋水也。北有濛水注焉。水出县西北封山。翼带众流,积以成溪,东流南屈,迳上封县故城西,侧城南出。上封,故封戎国也。秦武公十年,伐邽,县之。旧天水郡治,五城相接,北城中有湖水,有白龙出是湖,风雨随之。故汉武帝元鼎三年,改为天水郡。”[15]

  这段话关系到几个重要的水名和地名:藉水、洋水、濛水、天水、封山、上封县故城、天水郡旧治等。上封即上邽,封山即邽山。关于邽山、洋水、濛水三者的关系,首先见于《山海经·西次四山》:“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濛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又《山海经•西次三山》:“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16]“丑涂”即今西和县之“仇池”。《淮南子》也说:河水出东北,洋水出西北。高诱《淮南子》注称:洋水或作养水。并说经陇西氐道,东至武都为汉水。《穆天子传》:“自赤乌氏北征赵,济于洋水。”蒙文通《周秦少数民族研究》说“洋水,漾水也”。[17]许慎《说文解字·水部》:“汉,漾也。漾水出陇西豲道,东至武都为汉。”《水经》:“漾水,出陇西氐道县嶓冢山,东至武都沮县为汉水。” 郦道元《水经注》引阚骃言:汉或为漾。漾水出昆仑西北隅,至氐道,重源显发,而为漾水。又说:“许慎、吕忱并言漾水出陇西豲道,东至武都为汉水,不言氐道。然豲道在冀之西北,又隔诸川,无水南入,疑出豲道之为谬矣。”熊会贞疏云:“《大典》本、明抄本首二句‘漾’俱作‘洋’。”[18]而郦道元《水经注》所谓“藉水即洋水”,“洋”古本实作“氵旱”。[19]《说文》所载古洋水在山东:“洋,水出齐临朐高山东北,入钜定。”《广韵》也说:“洋,水名,出齐郡临朐县北。”对于郦道元的疑点,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的解释是:“豲,各本作‘柏’,字之误也。今依《水经注》所引《说文》正。前志豲道属天水,后志豲道属汉阳,即天水也。豲道不属陇西,当作‘氐道’乃与汉志合。”

  综上所述,《山海经》、《淮南子》之“洋水”即“漾水”,亦即“汉水”,今谓西汉水。顾颉刚先生曾指出:“《禹贡》作者的籍贯同《山海经》作者一样,可能是秦国人,因为他对于陕西、甘肃、四川间的地理最明白。”[20]顾说极有理,《山海经》关于濛水的记录非常精准。“藉水”即今藉河,东流经天水市至麦积区二十里铺乡汇入渭水。前文《水经注》卷十七《渭水上》此段描述的是漾水支流——“濛水”,与藉水无关。《水经注》卷二十“漾水”条又载: “西汉水又西南,合杨廉川水。水出西谷,众水泻流,合成一川。东南流,迳西县故城北。秦庄公伐西戎,破之。周宣王与其先大骆犬邱之地,为西垂大夫。亦西垂宫也,王莽之西治矣。西谷水……又东南流,右会茅川水。水出西南戎溪,迳戎邱城南……又东北流,注入西谷水,乱水东南,入于西汉水。西汉水又西南,迳始昌峡,亦曰清崖峡。西汉水又西南,迳严备戍南,左则严备水自东南,西北注之;右则盐官水南入焉。”[21]

  《山海经》、《水经注·渭水》所谓“濛水”、《水经注·漾水》所谓“西谷水”、“杨廉川水”、“茅川水”,说的实为同一水系,即今礼县红河镇南流入漾(西汉水)的峁水河。峁水河,又称峁谷水、冒水河、茅水河、卯水河。藉水与濛水关系十分密切,二水都发源于海拔2535米的龙台山。对照《山海经》,今天的龙台山正是古文献中的邽山所在。藉水(今藉河)出邽山之东,东流入渭,属黄河流域;濛水(今峁水河)出邽山之南,南流入漾(西汉水),属长江流域。这在中国地理上是非常奇妙的现象,郦道元步履未及陇南,不明此理,遂有水系误归。

  《妙胜院敕碑》的发现坐实了“天水湖”就在礼县红河镇草坝村。碑云:唐贞观二十三年赐“天水湖”,宋建隆元年改“天水湖”为“天水池”。《汉书·地理志》载:“天水郡,武帝元鼎三年置。莽曰填戎。明帝改曰汉阳。”颜师古注:“《秦州地记》云:郡前湖水冬夏无增减,因以为名焉。”唐《元和郡县图志》也说:“汉武帝元鼎三年,分陇西置天水郡。郡前有湖水,冬夏无增减,取天水名。”[22]《秦州地记》由南朝宋方志学家郭仲产著,隋代以前亡佚,郭仲产另有《陇右记》、《仇池记》等,可见郭仲产曾亲履陇右。然而郦道元《水经注》影响范围更广,此后的方志及研究者皆把《水经注》所载渭水流域的“北城湖水”当作“天水湖”,以此寻找天水地望。“北城”或为“卯城”之误,因“北”与“卯”篆隶字形相近。

  地因湖得名,湖是否又因水得名呢?濛水上游“六八图——费家庄”遗址有山名“天台山”,[23]河谷中段又有“天门”之地。因此笔者怀疑濛水或有“天水”之谓。《元丰九域志》便载为水名:“天水,《秦州记》云:郡有湖水,冬夏无增减,因号水名。”[24]何景明《雍大记》、[25]《大明一统志》所载正好与《妙胜院敕碑》铭文暗合。《大明一统志》还附有北宋蒋之奇所赋《天水湖》诗一首:“天水湖,在秦州南七里,其水冬夏无增减,天水郡以此得名。宋建隆初立宇其上,号天水殿,又以水疗疾有效改惠应殿。蒋之奇诗:‘灵源符国姓,丽泽应州名。地脉薰来润,云根出处清。’”[26]只可惜《大明一统志》将“秦州西南七十里”误作“秦州南七里”,致使此后方志以讹相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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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敦煌汉简《教诲诗》新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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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水郡置于汉武帝元鼎三年(前114),永元十七年(105)更名汉阳郡。西汉郡治平襄(通渭西北),东汉郡治冀县(甘谷),但《汉书》、《后汉书》均未言及郡前有湖。笔者认为天水郡元鼎三年初置时治“茅城”(草坝村),后移治平襄、冀县,移治的原因可能源于一场毁灭性的洪灾。敦煌汉简有《教诲诗》(或称《风雨诗》)云:“日不显目兮黑云多,月不可视兮风非沙。从恣蒙水诚江河,州流灌注兮转扬波。辟柱槙到忘相加,天门俫小路彭池。无因以上如之何,兴章教海兮诚难过。”[27]

  此简为斯坦因第三次中亚考察在敦煌哈拉淖尔湖岸T.22d烽燧(甘肃省考古研究所编号38号烽燧)西南侧灰堆中所获,斯坦因编号T.22d021,现藏伦敦大英图书馆。董珊记录“该简长为240毫米,宽26毫米”。[28]关于此简名称和内容的论述颇多,由于不明“蒙水”所指,故各家释文分歧较大。木简中“非”,李正宇读作“排”,[29]张凤、李零释“飞”。[30]“蒙水”,张凤释“濛水”,[31]有理。“州流”李零先生读作“周流”,笔者以为不然。“州”作为地域概念出现较早,《尚书·尧典》中即有“肇十有二州”,《禹贡》篇中说“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制九州。《汉书·武帝纪》载:“元封五年,初置刺史部十三州。”但在《地理志》正文中仅见11州,天水、武都、陇西三郡并无归属。因此诗中“州”无需别释,指“天水郡”。“天门”,许云和称“此天门当指天水郡冀县天门山”,这与许先生所说的“蒙水即发源于凤凰山的罗玉河”相去甚远。[32]从诗意理解天门应在蒙水所经河谷;依地形考察,大约在今礼县红河水库拦河坝处。木简作者未署名,末句“兴章教海”,“教海”李零读作“教诲”,意即“发宪布令以教诲”,透露出作者身份可能是某郡太守。许云和先生曾提出“作者是陇西、天水或安定郡的最高长官,故这首诗可题作《陇西太守××歌》、《天水太守××歌》”之类。现在可以将范围锁定在天水郡,如果要拟定诗题,则为《天水太守教诲歌》。简文描写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灾,它起于濛水,因“天门”狭小而积水成灾,冲毁城郭,殃及百姓。若天水郡治设于天水湖所在的“茅城”(草坝村),必然毁于此次水灾。濛水泛滥,在《山海经·西次四山》中已经有所透露:“(濛水)南流注于洋水。其中多黄贝,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33]

  据斯坦因《亚洲腹地考古图记》,这批木简发现时归于一处,且都是东汉文书。从其著见的年代来看,最早的是汉光武帝建武廿三年(47) 十一月丁卯,最晚为汉明帝永平十年(67)九月十二日,时间相隔20年,《教诲诗》就应在这20年间抄成。从木简书写风格看,也符合这一时期的作品。问题的关键是,诗文书写字字独立,排列规整,但在首句第二、四字下便落掉“不”、“兮”二字,这让人匪夷所思,加上第二行所落的“之”字,共落下三字。仅凭首句落字这一点,就可以断定木简并非作者原迹而是后人抄录作品。许云和先生也认为是抄录作品,并进一步考证说:“这本是一首骚体诗,照理来说每句都应该有一个‘兮’字,但诗首二句、第四句、第八句有‘兮’字,其余句子则无之”,这是被抄者省去了。至于省“兮”的原因,一方面《汉书》就有类似例证,另一方面去掉部分“兮”字后文句显得更加简洁流畅。研究者一致认同《教诲诗》(《风雨诗》)的书写者为烽燧的烽率,而石明秀先生说是“东汉前期屯田戍边佚名士卒即兴创作的一篇无题汉赋”,[34]显然无理。《教诲诗》原作必然创作于抄录之前。

  李正宇先生在《试释敦煌汉简〈教诲诗〉》一文指出:“余读此诗,虽见有‘风非沙’之句,却不兼涉‘雨’事,同‘雨’了无干涉,初觉其拟名未妥。进而细研读,方知此诗并非写风状雨的《风雨诗》,而是一首抒愤谕世之诗,其末句有‘兴章教诲’之言,因据以改拟其名为《教诲诗》。”[35]李正宇细腻、深邃的思辨能力让人钦佩,正如先生所言,诗文虽有洪灾场面,却与暴雨无关。谛审《教诲诗》,“日不显目兮黑云多,月不可视兮风非沙”两句其实是对大地震发生时的描述,而此后的水灌城郭是地震在“天门”形成的堰塞湖突然决裂引起的。《汉书》卷九《元帝纪》载:“(初元二年)二月戊午,地震于陇西郡,毁落太上皇庙殿壁木饰,坏败豲道县城郭宫寺及民室屋,压杀人众。山崩地列,水泉涌出。天惟降灾,震惊朕师……地动灾甚者无出租赋。”[36]

  《陕甘宁青四省(区)强地震目录》分析,西汉初元二年(前47)的陇西地震震级为6.75级,震中烈度9级,震中位于陇西东北。[37]虽然说“地震于陇西郡”,但震中无疑包括隶属天水郡的豲道县在内,那么天水郡被灾在所难免。然而《汉书》之《元帝纪》、《五行志》未直言天水郡受灾,或是在有意回避,因为在注重“谶纬之学”和“天人感应说”的汉代,郡治被毁是不详之兆。尽管如此,汉元帝还是发出“治有大亏,咎至于斯”的感叹。若笔者推断不误,则《教诲诗》当创作于初元二年(前47)之后。至于《教诲诗》内容为何出现在敦煌,许云和说:“应该是当时的某种人物传记,而最有可能是那些记录郡国名宦事迹的郡国之书,如耆旧、节士、名德及先贤传之类。”[38]在笔者看来,不能排除天水太守因郡治被灾谪迁敦煌的可能。张德芳《两汉时期的敦煌太守及其任职时间》一文以悬泉汉简为线索,梳理了汉宣帝至新莽时期近20位敦煌太守在职情况。悬泉汉简显示在位6年的敦煌太守“千秋”,于“初元二年十一月丁巳朔甲戌”被“敦煌大守恭”取代。“恭”守敦煌约3年,“初元四年正月”尚在位。[39]《教诲诗》极有可能是在这一时段敦煌太守“恭”回忆初元二年(前47)地震和洪水袭城之情景创作的骚体诗,并在边塞传唱。(三)关于天水家马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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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县西汉水上游曾先后出土3件铜鼎,铭文皆有“天水”二字。天水家马鼎一,[40]出土于礼县永兴乡蒙张村。铜质,器高22.5厘米,口径22厘米。器腹近口及盖表分别凿刻篆隶铭文13字:“天水家马鼎,容三斗并重十九斤。”1996年夏,在距蒙张村不足20里的盐官镇近郊,又出土一铜鼎,铭曰“天水人家”,可惜已流失。近年,又在永兴乡文家村再次出土一尊天水家马鼎二,[41]此鼎与前述家马鼎形制相似,器高17.5厘米,口径14厘米,鼎、盖表各铸12字铭,曰:“天水家马鼎,容三斗并重十斤。”《汉书》卷十九《百官公卿表》载:“太仆,秦官。掌舆马,有两丞,属官有大厩、未央、家马三令,各五丞一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颜师古注云:“家马者,主供天子私用,非大祀、戌事军国所须。故谓之家马也。”[42]据此知天水家马鼎铸造当在武帝太初元年(前104)之前。近年陕西出土的秦封泥中有“家马”、“上家马丞”、[43]“下家马丞”、“泾下家马”等,[44]此为秦置“家马”之实物见证。三件天水铜鼎的出土充分说明“天水”地名最迟出现于西汉初年,其地在今天水市西南的天水镇及西汉水上游。赵逵夫先生《汉水、天汉、天水》一文指出:“‘天水’是汉代以前汉水(今之西汉水、东汉水的合流)的发源地。‘天水’之得名,同其地在汉水上游有关。秦汉时所谓‘天水’,并非今日天水市的秦州区(1950年至1980年代的专署或地区所在地天水市),而是指今天秦州区西南七十里的小天水(天水镇)及其以西至礼县冒水河一带之地。”赵先生认为“‘天水’之名非始于西汉,而始于先秦时”。[45]其实,与草坝村同处西汉水上游的天水镇,自古至今一直保留着“天水”命名,唐宋时曾于此置天水县。《读史方舆纪要》载:“天水城,州西南七十里。汉上邽县地。唐初析置天水县,旋废。宋复置,属秦州。绍兴初,州没于金,分置南北二天水县,南天水县隶成州,北天水县亦羁附焉。嘉定初,并为天水军。九年,移于天水县旧治。”[46]今存天水镇庙坪村刊于北宋元丰六年(1083)的《天水县灵源侯封爵敕碑》有云“本州天水县界有太祖山湫”,另刊于北宋元丰八年(1085)的《秦州天水县灵源侯庙记》称:“天水县,南距邑仅百里。有山高而且峻,若倚天之孤剑者名曰‘太祖’。”[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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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昧谷”、“西”及西县故城

  《妙胜院敕碑》云:“南山妙胜廨院在天水县茅城谷。”礼县南昇钧先生收藏、草坝村出土、镌刻于南宋开禧二年(1206)的《裴俊夫妇买地券文》也称草坝为茅城谷,其碑文曰:“维大宋利州西路成州天水县马邑社茅城谷居住河东郡裴俊,以嘉泰元年三月初九日殁故,龟筮协从,相地袭吉,于本县本社茅谷地名成家平安措宅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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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城谷”又叫“茅谷”,此与古文献中所载“昧谷”、“柳谷”、“细(西)柳”、“禺谷”、“西谷”应为同地,因濛水(峁水)得名。《尚书·尧典》云:“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鸟兽毛毨。”孔安国《传》:“昧,冥也。日入于谷而天下冥,故曰昧谷。昧谷曰西。”《史记·五帝本纪》于此亦作“昧谷”,但《集解》引徐广称“一作柳谷”,又《周礼·天官·缝人》郑玄注引《尚书》作“柳”,章太炎以为“柳谷”古文原作“卯谷”,今文作“柳”,其改为昧谷者,自康成(郑玄)始。“冒”、“昧”、“蒙(濛)”、“卯”等字音义密切相关,可视为同源字,古相通。昧,《说文·日部》:“昧,爽,旦明也,从日未声,一曰闇(光线不明,同‘暗’)也。莫佩切。”《玉篇·日部》:“昧,冥也。”《广韵·队韵》:“昧,暗昧。”冒,《说文·冃部》:“冒,冡而前也,从冃从目,古文冒,莫报切。”《小雅·广诂》:“冒,覆也。”蒙,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蒙之字今皆作‘蒙’,依古当作‘冡’。”冡,《说文》:“冡,覆也,从冂豕,莫红切。”“冡”即“蒙、濛”之初文。《易·蒙》:“山下出泉蒙。”卯,《说文》:“冒也,二月万物冒地而出,象开门之形,故二月为天门。”陈直《读金日札·柳》:“杨柳得春气之先,最早冒地而出,金文‘柳’字从‘卯’,正合此义。”[48]

  《尚书·尧典》反映了唐尧命羲氏、和氏观测天象及制定历法的情况。和仲氏在昧谷主要观测日没时间,并通过黄昏时观测四仲星之虚星,“以殷仲秋”。《尚书·孔传》云“殷,正也”,意即校准仲秋。由此可见,当时的日、星观测已经比较规范、科学。不过,有学者认为《尧典》四仲星可能为殷末周初时所测之星象。《尧典》把它们记述成唐尧时代的天象,只是著述者的假托和附会。[49]

  上古以来,人们的测日活动从未间断。和仲也只是校准仲秋,也就是说,在和仲之前这一带已经成为了先民西部测日的中心。《山海经·西山经·西次四山》云:“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郭璞注云:“日没所入山也,见《离骚》。”王逸《章句》:“崦嵫,日所入山也,下有蒙水,水中有虞渊。”《淮南子》:“日入崦嵫,经细柳,入虞渊之汜。”《山海经·大荒北经》:“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将饮河而不足也,走大泽,未至,死于此。”“禺谷”,即禺渊、虞渊,郭璞注云:“禺渊,日所入也,今作虞。”联系王逸《章句》及郭璞注解,可知“禺渊、虞渊”正是“冬夏无增减”的天水湖。

  祝中熹先生提出,《山海经·大荒南经》所载羲“生十日”轮番运照的传说和《尚书·尧典》所载尧命主管祭日、测日的“羲和”四人的宾日、饯日活动,实际反映的是史前盛行的阳鸟崇拜习俗。阳鸟图腾部族的首领“羲和”当为虞夏时代东方“九夷”中的凤夷和阳夷的结合群体,尧命“羲和”四人中的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就是让和仲一支追寻太阳的归宿而西行,确定日落的“西极标位”点,一直到西方的“西”定居下来,和仲所宅之“西”就是秦汉时陇西郡的西县,也就是嬴秦早期活动的中心城邑西垂。[50]

  “西”字本义正是与太阳栖止相关。《说文》云:“西,鸟在巢上也,象形,日在西方而鸟栖,故因为东西之西。”王国维说:“西字实象鸟巢,即巢之古文。似当从在木上,而巛则象鸟形,篆体失之。”[51]蔡信发《说文部首类释》引鲁实先文,认为“西”字初文(卜辞和彝铭中)像鸟巢而不像鸟在巢上。[52]纵观“西”字诸形,甲骨文像鸟巢,金文、古籀或露鸟首,像鸟的栖止。天水放马滩秦简“西”已与今文字接近,至小篆于“巢”上增以鸟形。“西”字形演变始终未脱离“巢”形。谛审各家对“西”字形的分析,许慎、王国维、鲁实先三人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此三家理解依旧停留在表面。说“西”像鸟巢之形没错,关键在于这里说的“鸟”不是普通鸟,而是指三足乌——太阳。

  上古人就是以太阳出、没的方位来定东、西方向的,因此时辰的朝、夕与方位的东、西合而为一。日落之夕亦为西,日出之朝亦为东。在更早的造字之时,人们关于东、西的观念当更是如此。所以,西字的本意是太阳栖止之所。先秦典籍出现的西垂、西犬丘、西畤等名词,其中“西”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与“东”相对的方位词,而是确切的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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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9年出土于“天水西南乡”的秦公簋器盖各有秦汉间凿字一行曰:“西元器一斗七升八,奉簋。”“西一斗七升太半升,盖。”民国初年无“西南乡”的实际建制,其意即“天水西南某乡”,实在今礼县红河镇峁水河上游。王国维《秦公敦跋》云:“西者,汉陇西县名,即《史记•秦本纪》之西垂及西犬邱。秦自非子至文公,陵庙皆在西垂。”[53]秦器不其簋铭文“王命我羞追于西”之“西”,亦指秦西垂。[54]至东汉初西县县治已不在峁水河谷,其地仅存西城而已。郦道元《水经注》根据《后汉书·隗嚣传》、《后汉书·岑彭传》、《东观汉记》等记录了岑彭、吴汉围攻隗嚣、水灌西城的事迹:“建武八年,世祖至阿阳,窦融等悉会。天水震动,隗嚣将妻子奔西城,从杨广。广死,嚣愁,穷城守。时颍川贼起,车架东归,留吴汉、岑彭围嚣。岑等雍西谷水,以缣幔盛土为堤,灌城。城未没丈余。水穿雍不行,地中数丈涌出,故城不坏。王元请蜀救至,汉等退还上邽。”[55]

  《水经注·漾水》载:“西汉水又西南,合杨廉川水。水出西谷,众水泻流,合成一川。东南流,迳西县故城北。”“西县故城”即“西城”所在地,亦即“西”之地望。康世荣先生经实地考察认为, 犬丘(西垂)、西县故城就位于今礼县红河镇岳家庄、贾家庄一带。因为峁水河上源杨家寺一带分别有10条支流左右汇聚,中游的最大支流花石水,是由7条小流汇聚而成。峁水河的正流与花石支流两水均为东南流向,交汇于今红河镇东南,贾家庄正北、六八图村西南,形成一广阔的三角形平缓地带。此与《水经注》记载完全吻合。[56]雍际春《秦人早期都邑西垂考》也赞同康说。[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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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邽”之地望及伏羲土圭测日

  《史记·秦本纪》载:“(秦武公)十年伐邽、冀戎,初县之。”三家注《集解》云:“《地理志》:陇西有上邽县。应勋曰:即邽戎邑也。冀县属天水郡。”《史记》将“邽”、“冀”并提,秦武公于此二地最早设县,可见邽、冀为毗邻的戎居之地。2012年至2014年,由五家单位组成的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对甘谷县毛家坪遗址进行了全面的勘探发掘。经过3年的考古发掘和研究,基本上可以确定甘谷毛家坪遗址为古冀县县治所在。[58]古冀县治所的发现,不仅对研究中国郡县制起源有重要意义,而且对判定古邽县的方位也有重要价值。

  关于邽县故城,学术界尚存“清水说”、[59]“天水市区说”、[60]“天水市东北道区说”、[61]“天水西南说”[62]等多种见解。《山海经》说濛水出于邽山,“南流注于洋水”。《水经注》言濛水“迳上封县故城西,侧城南出”。“上封县故城”即古邽县,其地约在峁水河上游杨家寺一带。天水放马滩秦墓出土木板地图,其中第一块木板A面有“封丘”地名,何双全释作“邽丘”,以为图中“邽丘”对应的是今天水市的“北道埠”。[63]曹婉如曾请教李学勤先生,对各图注记进行辨释,将何氏所释“邽丘”隶定为“封丘”。根据曹婉如的理解,“总图(图一)所绘是嘉陵江上游的两条水,一为西汉水,一为永宁河”。图二所绘“是渭河以南的西汉水支流”,“图上亭形建筑符号,或即陇西郡西县的位置。杨守敬《水经注图》,西县位于盐官水之东的杨廉川和茅川水之间,今峁水河在盐官镇之东,西县当在今杨家寺附近,与《汉书补注》所记亦合”。[64]

  笔者赞同曹婉如对放马滩木板地图辨识,但不能说“邽丘”即西县,而应说“邽丘”即邽县故城才对。虽然邽县故城与西县故城相距不远,但毕竟不是同一座城池。

  邽地因邽山得名,邽山又与伏羲氏土圭测日有关。

  “圭”,甲骨文未见。《说文解字》:“圭,瑞玉也。上圜下方,公执桓圭,九寸;侯执信圭,伯执躬圭,皆七寸,子执谷璧,男执蒲璧,皆五寸。以封诸侯,从重土。”《周礼·考工记》载:“玉人之事,镇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命圭九寸,谓之桓圭,公守之;命圭七寸,谓之信圭,侯守之;命圭七寸,谓之躬圭,伯守之。”许氏及《考工记》所说的圭,是指诸侯朝觐天子时所执的瑞信玉圭,即“珪”。许慎以为“珪”为“圭”之古文:“珪,古文圭从玉”,显然是本末倒置了。“圭”为“卦”之初文,“卦、挂、珪、邽”皆为“圭”之后起字。俞樾《儿笘录》载:

  圭者,“卦”之古文也。“圭”之为“卦”,犹“兆”之为“ ”也。《卜部》:“ 兆卜,灼龟坼也,古文作兆”。盖“卦、兆卜 ”字,古文作“圭兆”,其从卜者,后人所加耳。“兆”乃象形字,则“圭”亦象形字,古人之筮,必画地以识爻,然则古字作“圭”者,其下之“一”,象地也;其上之“十”,一纵一横,象画之形也。“土”上又作“土”者,象画内卦,又画外卦也。盖与“兆”并为象形字,而非会意字,因经传多段“圭”为“珪”,“圭”之本意为段意所夺,乃从卜作“卦”以别之。[65]

  伏羲画卦实始于土圭测日。《周易·系辞传》云:“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周礼·地官·大司徒》载:“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则景短多暑,日北则景长多寒,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阴……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66]

  土圭为伏羲氏首创。当时人民睢睢盱盱,不知东西南北,伏羲为其中的优秀者,于是自制土圭,测知日景之邪正长短,因而藉以别四方所向。伏羲之世,无所谓国邑,亦无所谓天子诸侯公卿大夫,先民聚为部落,强者智者,遂为酋长。伏羲竭其智力以土圭分别日月星辰,四方上下,初民了无知识,见伏羲有此异能,以为无上神圣,于是奉之为部落酋长。天下部落众多,也有部落闻风归服,伏羲即予以土圭以为往来信物标识。《武梁祠画像题字》载:“伏羲苍精,始造王(工)业,画卦结绳,以理海内。”《论衡·正说篇》所谓“伏羲以卦治天下”。《白虎通·号篇》称:“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下,下伏而化之,故谓之伏羲也。”伏羲以土圭降服诸酋,诸酋既奉伏羲所赐土圭为其臣属,欲至伏羲之所述职者,必持土圭为凭证,否则伏羲必拒而不纳。沿袭既久,成为瑞信之物,此即后世天子封诸侯赐以命圭之始,亦即诸侯执所受圭以朝天子之由来。[67]《遁甲开山图》:“仇夷山四面绝立,太昊之治也。”《路史》:“伏羲生于仇夷,长于成纪。”《开山图》又云:“伏羲生于成纪,徙治陈仓。又都于宛丘,故陈为太昊之墟。”此实言伏羲部落治所迁徙及扩展方向:仇夷(仇池)——成纪——陈仓——宛丘(陈州)。

  位于秦州西南方向的天水湖测日点极有可能就是伏羲最早确立的。张远山先生运用遗传学、考古学、文献学三重证据,大胆提出:“上古华夏区域四大族群的不同文化特征:西部伏羲族是唯一的彩陶族,东部黄帝族、东夷族、南蛮族是三支玉器族。”张先生大量列举秦安大地湾彩陶碎片及相关彩陶纹样,论证了公元前6000年伏羲族在甘肃天水一带创立的“连山”历法,以及“连山历”的东传与变迁。[68]

  《直隶秦州新志》卷二《秦州山水》载有“太阳”、“太阴”二山,似乎也与伏羲画卦有关:“太阳山,南五十里,其上有新洞寺,有太阳洞若观火,有玉香洞。”“太阴山,南五十里,下有大蟒洞,上有妙胜寺。”[69]“太阴山”条所言“妙胜寺”即妙胜院,可见太阴山距天水湖不远。《易说•卦传》云:乾为天,坎为水。“天”、“水”相合即为讼卦,看来天水命名还是与伏羲画卦关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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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余论

  西汉水干流及支流两岸一直都是古代先民休养生息之地。夏禹“嶓冢导漾”,周孝王时“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秦武公“伐邽、冀戎”,秦汉置盐官,有“西盐”封泥遗世。

  2004年,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国家博物馆、北京大学文博学院、陕西省考古研究所、西北大学文博学院5家单位组成的“早期秦文化联合考古队”,对西汉水上游及支流漾水河、红河等流域进行踏查,共调查各类遗址98处。[70]其中红河(峁水河)流域及与西汉水交汇段古遗址多达37处,杨家寺、红河镇、草坝乡(今草坝村)及盐官镇境内古遗址分布十分密集。行文至此,《水经注》所谓“五城相接”者应该有一个比较明确的答案了,五城中三城位于峁水河谷,即“上邽县故城”(杨家寺)、“西城”(红河镇)和“北城”(疑“北”为“卯”之误,今草坝村),另二城大约是指始昌城和卤城(盐官镇)。《后汉书·隗嚣传》言“嚣将妻子奔西城”,李贤注云:“西,县名,属汉阳郡,一名始昌,城在今秦州上邽县西南。”《水经注·漾水》称:“西汉水又西南,迳始昌峡,亦曰清崖峡。”可见,始昌城并非西城,而是位于峁水河与西汉水交汇地之西清崖峡口。任乃强先生指出:“人类文化总是从产盐地方首先发展起来,并随着食盐的生产和运销,扩展其文化领域。”[71]盐业生产不仅关系民生大事,而且具有极高的经济及军事价值。无论秦人崛起西垂还是隗嚣称王天水,也无论诸葛“六出祁山”还是氐杨建国仇池,盐官镇都是志在必得的经济、军事和交通命脉。朱绣梓《重修西和县志》卷二《舆地志》写道:“盐官城,一名盐井城,《通鉴》:汉武帝四年置盐、铁官,元狩中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时产盐之区皆置官,此地有盐井,故置盐官,城名‘盐官’义本于此。其城疑即置官时所筑与未可知也。三国时名卤城,即诸葛武侯败司马懿之处。”[72]

  总之,天水、昧谷、西、邽之地望相对集中,无论字形还是字义都与土圭测日及伏羲画卦息息相关。南宋《妙胜院敕碑》有助于揭示相互之间的关系。[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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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蒙文通:《周秦少数民族研究》,龙门联合书局1958年版,第75页。

  [17](北魏)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陈桥驿复校:《水经注疏》卷20,第1681—1683页。

  [18](北魏)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陈桥驿复校:《水经注疏》卷17,第1493页。

  [19]顾颉刚:《禹贡序言》,《中国古代地理名著选读》,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

  [20](北魏)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陈桥驿复校:《水经注疏》卷20,第16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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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董珊:《敦煌汉简风雨诗新探》,《古代文明研究通讯》2008年(总第36期)。

  [28]李正宇:《试释敦煌汉简〈教诲诗〉》,《转型期的敦煌语言文学》,甘肃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67页。

  [29]李零:《简帛古书与学术源流》,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年版,第348页。

  [30]张凤:《汉晋西陲木简汇编》,有正书局1931年版。

  [31]许云和:《敦煌汉简〈风雨诗〉试论》,《首都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2期。

  [32]袁珂:《山海经校译》,第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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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李正宇:《试释敦煌汉简〈教诲诗〉》,《转型期的敦煌语言文学》,甘肃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69页。

  [35]《汉书》卷9《元帝纪》。

  [36]国家地震局兰州地震研究所:《陕甘宁青四省(区)强地震目录》,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年版,第6页。

  [37]许云和:《敦煌汉简〈风雨诗〉试论》,《首都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2期。

  [38]张德芳:《两汉时期的敦煌太守及其任职时间》,《简牍学研究》2014年第5辑。

  [39]铜鼎今藏礼县秦文化博物馆。参见晏波,雍际春:《天水家马鼎的年代及其用途》,《文物世界》2013年第2期。

  [40]铜鼎铭盖今由礼县马建营先生收藏。参见田佐:《话说西汉水》,中国文联出版社2007年版,第77页。

  [41]《汉书》卷19《百官公卿表》。

  [42]周晓陆等:《秦代封泥的重大发现》,《考古与文物》1997年第1期。

  [43]周晓陆等:《西安出土秦封泥补读》,《考古与文物》1998年第2期。

  [44]赵逵夫:《汉水天汉天水——论织女传说的形成》,《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第6期。

  [45](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59《陕西八》,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2835页。

  [46]此二碑铭分镌于一石阴阳二面,今存天水镇庙坪村灵源侯庙碑廊,碑名由篆额识得。其中《秦州天水县灵源侯庙记》,“因碑损字迹模糊,故觅工补葺以原字样重镌”于清光绪十七年(1891)。

  [47]陈直:《读金日札》,西北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7页。

  [48]王胜利:《〈尚书•尧典〉四仲中星观测年代考》,《晋阳学刊》2006年第1期。

  [49]祝中熹:《早期秦史》,敦煌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29—62页。

  [50]王国维:《释西》,《观堂集林》卷6,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41页。

  [51]蔡信发:《说文部首类释》,欣德复印社2007年版,第104页。

  [52]王国维:《秦公敦跋》,《观堂集林》卷18,第447页。

  [53]王辉:《商周金文》,文物出版社2006年版,第247页。

  [54](北魏)郦道元注,杨守敬、熊会贞疏,陈桥驿复校:《水经注疏》卷20,第1686页。

  [55]康世荣:《秦都邑西垂故址探源》,《秦西垂文化论集》,文物出版社2005年版,第336页。

  [56]雍际春:《秦人早期都邑西垂考》,《天水行政学院学报》2004年第4期。

  [57]宋喜郡:《毛家坪遗址应为秦武公所设冀县县治》,《光明日报》2014年12月18日,第5版。

  [58]徐日辉:《上邽何处寻》,《兰州学刊》1985年第2期。

  [59]岳维宗:《古上邽考辨》,《兰州学刊》1986年第2期;薛方昱:《中国最早设置的邽、冀二县考》,《西北史地》1998年第1期;苏海洋:《秦国邽县故城考》,《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06年第6期。

  [60]雍际春、李根才:《段谷与上邽地望考》,《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

  [61]田佐:《也谈“邽”地地望》,《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

  [62]何双全:《天水放马滩秦墓出土地图初探》,《文物》1989年第2期。

  [63]曹婉如:《有关天水放马滩秦墓出土地图的几个问题》,《文物》1989年第12期。

  [64](清)俞樾:《儿笘录》,《春在堂全书》,凤凰出版社2010年版,第595页。

  [65](汉)郑玄:《周礼郑氏注》,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

  [66]鲍鼎:《释圭》,《说文月刊》第二卷合订本,说文月刊社1943年版,第67页。

  [67]张远山:《陶器之道,开天辟地——上古四千年伏羲族历法史》(上、下),《社会科学论坛》2014年第3、4期。

  [68]清)江费廷:《直隶秦州新志》卷2《秦州山水》,《中国方志从书》第563号,成文出版社1970年版,第171页。

  [69]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西汉水上游考古调查报告》,文物出版社2008年版。

  [70]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2页。

  [71](民国)朱绣梓:《重修西和县志》卷2《舆地志》,1947年刊本。

           ( 作者:蔡副全,陇南师专美术与设计学院教授、副院长。中国书协会员,甘肃书协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陇南市书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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